孙玉成给老婆张曼跪下了。
张曼坐在床头抹着眼泪。屋里面坛坛罐罐碎了一地，桌子板凳东倒西歪。
孙玉成又赌博了，而且这次输的窟窿有点大，八万，把他挫骨扬灰也还不起。
       
催债的刚走，一个小时前冲家里要钱，孙玉成拿不出来，土匪们把他家翻个遍，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拿走了，不值钱的就随便摔随便砸。
走之前丢下一句话，限期一周，如果再拿不出钱，就把他孙玉成腿儿卸一条，眼珠子挖一双。
孙玉成差点儿没尿裤子。原本还想挺一挺的那点儿骨气全吓没了。给媳妇跪下，求她要不就委屈委屈权且从了李大开那王八蛋吧。　
李大开是村里有名的光棍汉。他有名不是因为他是条光棍，是因为他半年前忽然一夜暴富，成为十里八村首屈一指的土豪。
原本这小子穷的叮当响，天上忽然掉下个金凤凰把他砸个正着，他在村头有块地被一个投资商相中了，承包了下来，作为花卉培植基地。
一打就给了他八十万。
有了钱的李大开，开始了放飞自我的人生。打光棍的他缺了半辈子女人，一直引以为痛。
就把村子里的寡妇睡了个遍。甚至有几个大姑娘都宁愿倒贴。

不过这小子很挑剔，一般的庸脂俗粉还瞧不上眼。他一直有个愿望，就是把村花张曼娶回家。
可是人家已经名花有主。
当初张曼作为村花，一直是十里八村小伙子的梦中情人，李大开就是其中的追求者之一。
不过那时候的这小子，家穷人丑，个儿小又长相猥琐，还有点坡脚。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，张曼用脚趾头都瞧不上他。
而那时候的孙玉成却完全相反，他身材高大国字脸浑身散发着男子气概，张曼一眼就相中了，并以身相托。
不过人无完人，孙玉成有一点儿不好就是没本事，干啥啥不成，张曼跟着他日子过得总是紧紧巴巴的。
后来他气不过就跟着个远房姨家大表哥学习做生意。结果被人家把钱骗个精光。
自此他一蹶不振，天天喝酒吸烟不干正事。更严重的是跟村里几个二流子混混学会了赌钱。
妄图在赌桌上发笔横财。结果十赌九输，原本就拮据的家更是被他输了个底儿掉。
在最近一次的赌博中，他却出奇的顺，一个独眼龙老是输钱给他，他想这次遇到菜头了。
就把赌注一下加到了十万。结果独眼龙运气突然变好，一把把输的钱全赢回来，还赚了他八万。
        

李大开耳朵尖，早就听说孙玉成输钱的事。一双老鼠眼滴溜溜转，当即就准备了点酒菜提着来找孙玉成了。
坐下来，兄弟兄弟的叫，扯了半天家长里短，然后扯到孙玉成输钱的事儿上。
孙玉成惭愧的抱着头往酒桌上磕的砰砰响，说自己不是人好好的一个家让自己败坏的不成样子了。
李大开说，谁都有犯错的时候。男人嘛，谁没有个特殊爱好，你的事就是哥的事，你输的钱我给你垫上，回头你有了再给我。
孙玉成感动的拉着李大开的手差点没跪下，说怎么报答你呢？
李大开就说，谈啥报答不报答的，自家兄弟。就是有一点，我想跟兄弟你掏掏知心话。
你也知道哥哥耍了半辈子光棍儿，晚上也没个人说说话心里空落落的，我就想，管不管让弟妹跟我回去一夜，唠唠嗑说说话儿。
孙玉成脑袋剧烈膨胀了一下，趁酒劲儿一把把桌子掀翻了，饭菜酒水流了一地，指着李大成说你什么意思。
孙玉成抖完威风的第二天，讨债的就上门了，把他家里砸了个遍，他就彻底软蛋了，跪下求媳妇，让她去从了李大开。
张曼起初死活不同意，孙玉成从腰间解下了裤腰带，挂在梁上要寻短见。
张曼赶紧抱住了他，哭哭啼啼着就半推半就同意了。

孙玉成把院子里的破三轮车收拾了一下。天刚黑下来，就把张曼扶上车，往李大开的家骑去了。
李大开似乎料定孙玉成会来似的，早早把酒菜准备好了。
小跑着迎上来。孙玉成可没心情跟他喝酒打屁。直奔主题，跟李大开要钱。
李大开倒爽快，把早就在信用社取好的八万块钱拿出来。
同时拿来纸笔让孙玉成打了个借条。当即就把厚厚一沓钱拍在孙玉成的手里。
孙玉成把钱揣兜里，看了媳妇一眼，转头就往外走。李大开假模假样站门口喊，哎大兄弟，酒菜都准备好了，吃完再走呗。
孙玉成使劲儿把牙齿咬了咬，蹬着三轮车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 
第二天他又亲自骑着车把老婆接回去了。
把赌的钱还上后，孙玉成消停了，没敢再去赌博。
计划着，把家里安排好后，带着媳妇去外地打两年工，挣钱把李大开的钱还上。
谁知还没过一个礼拜，这边李大开就坡着脚又来了。
哭丧着脸说，一个远房的亲戚得重病，来借钱，自己的钱在信用社存了定期，不方便取，问孙玉成能不能把钱还上来。
孙玉成气的都快笑了，这不是耍人嘛，才借你几天钱，就说让还。

能这么短时间还，还借你的干啥。合着自己媳妇那么不值钱，陪你睡一晚上，才顶一星期。
孙玉成黑着脸，说现在是没钱。李大开说借钱是人情，不能转眼忘恩，别人有难处得理解，要钱就得赶紧还。
孙玉成嘴笨也跟他辩不出理来，只是觉得这人不厚道，转眼忘恩的人是他自己，还说别人。
孙玉成干脆不理他，甩着脸该干啥干啥。
李大开急了，从口袋里，掏出一张照片，递到孙玉成面前。
说孙玉成我早料到你是白眼狼，所以早做了准备。今天你要不把钱还了，我就撕开老脸不要了，跟你拼了。
孙玉成瞟了眼照片，差点没气昏过去。李大开这牲口，居然把他跟张曼在床上赤条条做那事的照片拍下来了。
原来这小子早有预谋了！
孙玉成彻底恼了，揪着李大开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。
李大开说，你要么打死我，不然我有一口气也要让你两口在村子里没法做人。
孙玉成没敢把李大开怎么样，最终把他放开了。
       
李大开说，你要是实在还不上钱，都是自家兄弟，我也不能把人往绝路上逼。我就再送你个顺水人情，干脆那八万块钱不要了。

不过有条件，你得把媳妇再送去陪我唠唠嗑儿。每天夜里送，风雨无阻，坚持半年。
孙玉成觉得这是奇耻大辱，忍了又忍，终于还是没有让自己动手。
现在摆在他面前已经没有别的路，谁让自己不争气跨出那错误的第一步，后面的事儿都是一环套一环的，逼着人必须一条路走到黑。
就又苦着脸跟张曼商量这事儿。张曼也不想年纪轻轻的，下半辈子就活在村民们的指指点点里。
所以最后只能抹着眼泪，把这事儿答应了下来。
就这样跟李大开签了协议，孙玉成每天夜里跟上班似的，躲着村里人的耳目，蹬着破三轮送媳妇张曼去陪李大开“唠嗑儿”。
大清早天不亮再去接她回来。
这半年里，两口子跟吃苍蝇一样，起早贪黑风雨无阻的去干着那件窝囊事儿。
好在终于还是熬过去了。
李大开也算信守曾诺。没等孙玉成找上门，自己主动到他门里来了。
当着两口子的面儿，拿出了那张借条跟签的协议还有所有裸体照片，一起卡卡卡撕个粉碎，撒地上了。
孙玉成轰狗一样摆摆手把李大开轰走了。
自此孙玉成两口子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，无债一身轻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牵绊，人一下就觉得轻松自在起来了。

两口子开心的笑着。筹备着重整旗鼓，重新开始新的生活。
        
一个礼拜的一天孙玉成正在地里掰玉米，邻居有人跑过来喊他，说有官家的人找。
孙玉成不敢怠慢，赶紧停下手里的活儿，小跑着赶回家。
是法院来人了，对方递过来一张传票，让他去打官司。
原来是李大开又把他告了！说他欠了八万块钱不还！
孙玉成脑袋嗡的一声，差点没坐地上。这李大开属狗皮膏药的，黏上了就甩也甩不掉了。
几天后当孙玉成赶赴法院后，才终于明白了事情是怎么回事儿。
原来那天李大开当着孙玉成两口子的面，把借条撕碎后，他却并没有走，等两口子进屋，他又偷偷跑过去，把撕碎的借条搓起来揣兜里了。
回到家，用透明胶，拼巴拼巴又还原了。
然后找了个律师到法院起诉孙玉成。
李大开却跟法院撒谎说，孙玉成那天说要还自己钱，他就跑他家去了。
孙玉成提出要先看看借条，确认是不是他写的那张。李大开没心眼儿，就把借条给他了。
没想到孙玉成接过借条，咔嚓咔嚓忽然就撕了个粉碎，扔地上。然后黑着脸要挟李大开说，这钱到此为止，以后你再敢要，我就毁了你。

起初李大开以为既然借条已经撕毁了，就自认倒霉吧，后来去亲戚家串门。
一个在外面做律师的表哥刚好在家，李大开无意提起这件事，表哥说撕碎的借条拼起来也有效，问撕碎的纸片留着没。
所幸那天李大开留个心眼，把借条的碎片都捡起来了。
然后拼到一块，做律师的表哥建议他拿着拼好的借条去起诉孙玉成。
李大开就到了法院，让法院传唤了孙玉成。
说的振振有词，孙玉成百口莫辩啊，他在法庭上嘶吼着说李大开撒谎，自己已经把钱还给他了，天地良心啊。
法院要的是证据，不是谁嗓门大就有理。李大开有拼凑的借条，孙玉成什么都没有。
他总不能当着法官说，自己老婆陪李大开睡了，他们约好了的，睡够半年，那八万块钱就抵消了。
        
李大开自此就隔三差五的去孙玉成的家要钱。法院也会时不时的派人来督促孙玉成赶快还钱。
孙玉成的心情糟糕透了。躲在屋里一语不发，也不出门，整天坐在床头抽烟。
老婆张曼则整天躲在墙角抹眼泪。
谁也没想到，一个家就这么走上不归路，再没办法重回安稳了。

稀里糊涂，两口子就钻进了李大开设计的圈套，深陷泥沼无法自拔了。
要钱，他们哪有钱啊！
这时候更加严重的事情发生了，张曼感觉身体不适，找村大夫一检查，说已经怀孕两个月了。
孙玉成得知这个消息后，依旧一语不发，他清楚孩子是谁的。
他坐在床头，抽着烟，整个人瘦了一圈，眼窝深陷，络腮胡爬满了整张脸。
他脑海中还在回响着李大开不久前单独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。
他说傻大个儿，你知道吗，你那天为什么输钱？那是我自始至终设的一个局。
我花钱请来了一个赌博高手，出老千，赢了你八万块，你借我的八万块钱最终还是还到了我自己的口袋里。
也就是说我空手套白狼，白睡了你老婆半年。
我的目的很简单，就是你老婆。我要得到她，我失去的什么就要找回什么。
你识相就把她给了我，我停止对你的折磨，不然一切都会继续……
        
        
孙玉成终于把烟掐灭了，往地上一掼。他深深的看了眼坐在墙角哭累睡着的老婆张曼。

站起来，悄无声息的来到厨房，把那把菜刀磨了又磨，然后出门去了。
第二天，邻居在李大开的屋里发现了倒在血泊里的李大开。
张曼到处都找不到丈夫孙玉成的影子，最后在屋里床角看到一张纸条。我走了，人死债清。
张曼知道孙玉成杀了张大开，所有人都知道。
警察在到处抓孙玉成。但始终没有抓到。
两年后的一个晚上，张曼搂着孩子正在熟睡。一个人拍了她一下，她忽地坐了起来，打算叫唤，被那人捂住嘴，嘘是我。
是孙玉成回来。
孙玉成亲了张曼一口，跟她说一阵子的话。然后丢下一打钱，起身就走了。期间一眼都没看那个孩子。他知道那不是他的。
又过了两天，孙玉成被警察堵在了一个荒僻工地的一个烂尾楼里。
是张曼报了警，那天孙玉成告诉她他的藏身之处。
在孙玉成被执行死刑的前一天，她去探望他了。
她跟他说这辈子我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，你说啥我都言听计从，包括你让我陪李大开睡觉弄钱，我都没有拒绝。
我完全就是一个木偶，任由摆布，也许因为这个，我们才最终这么惨，才闹的家破人亡。
你不在的这些日子，我思考了，人，不管男人女人，要有自己的主意，不能做别人的附属品，该自己承担的事情切不可投机取巧走捷径。


不管怎么样你触犯了法律就要为之负责。
东躲西藏也挺累的。再说你这样也不能为我们娘俩负责呀。
最后我想告诉你，这孩子我做过鉴定了，他不是李大开的，而是你的。
听完张曼的话，孙玉成如同五雷轰顶，呆愣愣着说不出话，没错他对不起张曼，也对不起孩子。
他走向最终的灭亡不是偶然，上天给了他无数次机会，他可以反思可以迷途知返。
可以通过其他千万种方法扭转剧情，但他却选择了这条不归路，杀人者必偿命，自古至今皆从一理。
有些错误，犯了一次就是永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