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晚,伴随着远处路灯那微弱的光静静来临。一夜春波漫过,就着晨风,吹灭了昨夜的夜灯,时间撩过,随着初阳心中黄粱美梦已各不同。纵有千千结,已各奔西东。
最后一次,浅雪如约来到严阳的出租屋,两个人说好不那个,只谈分手。
严阳说,算命先生说了,只要女人给男人剪了手指甲,男人给女人剪了脚趾甲,一对怨偶便可以开始新的生活。
他固执地要进行这项分手仪式。
浅雪坐在床沿上,比两个月前略胖了些,不施脂粉的脸颊白净丰盈,提腰线的藕荷色半身裙显得品质不俗,无名指上的大粒闪亮钻戒,是严阳路过多次却未舍得买的那一枚。
看得出,她现在的生活无比滋润。
而他,相形之下却显得寥落,黑了瘦了,许久未打理的一头乱蓬蓬的发,白色的衬衣被洗得灰污,皱巴巴衬衣不知已经穿了几天。
严阳几乎是佝偻地半蹲在地,握住她一只纤巧秀美的脚。略一抬眼,便见到她半张着的两条雪白莹洁的腿,裙内隐约泄出的一缕春光。
熟悉又久违的春光。
他看不到她淌了满脸的泪。空气中有成成的静默。
他只听到自己喉头的异动,金属指甲剪蓦然失手跌落在地。
她恨他。
然而从开始到结束,她对他竟然始终存留着一分心疼。只要遇着他,她便化得没有了人形。一开始,明知道他既不帅,国企里的技术工也仅能解决温饱,在那样论资排辈的地方他又不知何时才能熬到头。那根心弦拨动,她义无反顾甜蜜蜜地和他住在了一起。
喜欢他什么呢?闺蜜都说,严阳配不上你,你值得更好的。他的脸上永远冒着几粒浅淡的青春痘,和不熟的人说话会局促、脸红、半天闷不出声。第一次约会,浅雪点了自己酷爱的四川小火锅,她吃得欢畅,他只是斯文地陪着夹几筷子后,便开始拿纸巾擦汗,前额,鬓角,脖颈,狼狈得擦也擦不完,一抽一抽地把两盒纸巾都用光了。后来浅雪才知道,这家伙天生不能吃辣。
想起他约会时的表现,应该没有人会要他吧?浅雪的嘴角却暗暗勾了起来。他不用QQ。手机通讯录永远按部门、职称排序。收到的短信永远是天气预报、下载彩铃、代办假证和恭喜中奖的广告。偶尔出差,他也习惯留在宾馆看电视,与她煲电话粥。
渐渐地,她还知道了他更擅长模仿赵本山和大猩猩,在她耍小脾气的时候哄她开心露上两手,却从不在外人面前表现,典型的闷骚男。可是他一旦到了床上,就像换了一个人般,热烈、狂放,怎么要她也要不够,在她的身体里高歌猛进、深曳浅出......每每此刻,浅雪真觉得自己化成了一汪火热的岩浆,汩汩地流动着,体内充斥着鸿蒙初开一样的飞爽。
她有时笑严阳,你是对外面的花花世界兴趣全无,把劲头全攒到这一桩上来了。严阳就说,我就是一本分的老农分到一块沃土,当然要乐此不疲地耕耘啊。这些不可言说的妙处,不知还有那个女人能体会得到?
那个周末早晨,没有任何征兆,严阳下楼买早点,他搁在床头的手机啁啾了一声。
百无聊赖地浅雪翻开想看看又是哪个骗人广告。
这一看,她整个人都僵了,只见短信内容是:姓严的,你就不是个男人,你上次信誓旦旦答应29号过来,结果又不来了,我TM忒看不起你!
浅雪只觉头皮发麻,心一横打过去问:你是谁?
对方丝毫不惧,反问:你又是谁?
我是他老婆!浅雪怒道。
那边沉默了几秒,忽然就笑了:还没结婚呢就这么不要脸!你看他肯不肯娶你!他说你只不过是他三年免费的床伴,现在他已经对你腻了,他真心爱的人是我,我催他向你摊牌甩了你,他这人就是太心软,太没用,所以也没脸见我,也不敢来见我……
陌生的女声夹着志在必得的张狂。
浅雪本来在被窝里躲懒,这下全然警醒过来,血蹭蹭的往头上涌。
她想起29号那天,就是上个周六,晚上严阳回来比平时晚些,脸上挂着加班的疲倦。
休息了一天,他伏在她身上时仍然恹恹的,有心无力,三两下就退下了。他说可能是头天晚上回来路上被风吹凉了,有点头痛感冒,她也就没放在心上,只嘱咐他吃药。
她又想起那天吃饭时,他对她欲言又止的表情。
她还以为是他想劝她,不要用他感冒时的水杯喝水,她还像上次一样说,我偏要,我要和你一块生病,一块受罪,死也要和你一块!
这是多么爱啊。
谁知他竟然隐藏得这样深,这样可怕!免费的床伴?!
自己在这场爱恋中,到底是个什么角色?!
严阳回来,她本来有很多话想问他,可是到最后,她却一个字也没有说。
夜里恩爱完,她躺在一侧流眼泪,轻轻捏去流下来的鼻子,背着身装作镇静地问他,我们什么时候结婚?
他于沉默中发出一声含糊的叹息,以后再说吧!现在时机还不成熟。
她不怒反笑:三年了,还不到时机?我和你住在租来的房子里,我没有嫌过你的薪水,职位,我也不管别人怎么说,对我们的小家尽心尽力,在你心里,你觉得时机什么时候成熟?
他又是沉闷地一声:我知道。我知道你的付出,但是我还没准备好。
浅雪再无话可说。
千里之堤溃于蚁穴,一个小小的缺口,足以让洪水很快冲垮严阳岸。
那个周末过后,浅雪发现严阳的异样越来越明显。他买了两套新西装,早上起床变得爱打扮,头发梳得锃亮,皮鞋擦了又擦,说是要开会。
晚上回到家,甚至连洗澡上厕所的时候,手机都不离身地带着。有次,他把客厅电视声音开地老大,然后去卫生间里不知和谁,压低声音通着电话,浅雪出来悄悄偷听,也没听清他说什么。
还有次他说出差,她却在另一条街区看到他在那转来转去一副等人的样子。
明晃晃的日光下,她看到他赤裸裸的谎言,直刺地她眼睛瞎到睁不开。
以前的出差,他有多少次骗过她?他在和她通话时,那个女人是否正在他被窝里光着身子?
他一定等着她的盘问吧?等着她的歇斯底里、气急败坏。
如果那样,她就输了,彻底输了。她吃了三年的暗亏,不能再让人看明着被甩的笑话。做什么要做在前头,要么姿态要好看。
何况她不是没人追,为什么一定要追在他身后被他嫌弃?!
单位里的林川觊觎她很久了。
林川是老板的儿子,开一辆小甲壳虫,没有具体的职务,每天过来晃晃点,性格有点像贾宝玉,一会儿跟前台接待开开玩笑,一会儿又到秘书跟前儿撒撒娇,没个正形。
他看上浅雪,是浅雪对他最冷淡,见到他总是像见到苍蝇一样绕路走,这倒勾起他的兴致。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,男人有时就喜欢犯贱。
林川买通秘书骗她出来吃饭。
林川说:我一辈子也没遇着像你这么嫌恶我的人。
浅雪问:那你又喜欢我什么?我改还不行吗?
对面男人竟然答得认真:我喜欢你长相贤妻良母、身材妖娆惹火、性格倔得可爱,为人又不像其他女孩儿那样世俗。你改可以,但我希望改的是你的心思。当然,为了你,我也愿意改变我自己。
这番话在别的女人听来,多少会有些感动。但浅雪平生最厌恶花花公子,她只要一想到男人前一刻摸过别的女人,这刻又过来碰自己,就恶心得想吐。
和严阳在一起,主要因为他单纯、可靠,他所有的激情,也只在她面前展露。
她原本相信,他们完完整整地拥有彼此,可以一直安稳幸福地走下去。可现在,这份完整被打碎了,严阳变得一无是处,甚至比不上林川玩的坦荡,耍的明目张胆。
猥琐的穷男人,她会让他知道,离开他,她可以过得更好。
犹豫了一个多月,是浅雪主动赴了林川的约。
豪华的酒店,摇曳的烛光,醉人的红酒,铺满玫瑰花瓣的圆床,这一切浪漫的前奏使人眩晕。半推半就中,林川覆盖了她……
她在床上如此丰沃、销魂令人心荡神怡,和衣起来却是一副直女、保守的一本正经。
做情人,还是做老婆,林川不再有犹疑,他知道,自己这一辈子再也逃不出她的五指山。
浅雪留了字条,搬出了出租屋--她要和林川结婚了。
两个月里,严阳打过数次电话找她,她没有接听。最后一次,他发来短信,请求做分手的了断。
她未想过他会如此落魄,是那个女人也甩了他吗?
……金属指甲剪蓦然失手跌落在地。
他突如其来推倒了她,嘴唇严实堵住了她的。一只手开始暴烈地撕扯她的衣衫,任凭她在身下拼命挣扎,又抓又咬又踢.....
终于感受到她的眼泪,冰冷而绝望。
严阳心底升腾起积蓄已久的怒气,在强行进入她体内后吗,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。
“现在和我上个·床·就这么委屈吗?我就说,这世上有哪个女人不贪爱、不攀高枝,在你们女人眼里,感情TM的算个屁!
我也曾经攒了一笔钱,想付个首付,可该死的小王说可以帮我炒股翻一番让我不用再贷款。原本我想偷着买了房子写你名字,给你个惊喜,楼盘也看好了,谁知道,小王都是骗我的,到拿钱的时候才说亏空完了!
我打了他一顿,被单位开除,为了不让你担心,我到处找新工作,天天等面试电话,装作有工作还故意出去晃,就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,你竟然甩掉我!”
力道在极致的愤怒中加大。他已顾不上地瞪圆的眼睛,和喉咙里最后一丝傲弱的申辩。
她是想解释的。
她怀孕了,是他的。医生说流产可能导致不孕。
她正在犹豫之际,一条短信知道他背叛了她,为了留下那个孩子,她找到了林川做下辈子的靠山。
可惜他已听不到。
那天,艳阳高照,林川没事,开车溜达到一处看楼盘。
如今楼市不稳定,各售楼中心门可罗雀,难得有他这样的贵客,为了娶得佳人不计较早早下订。
进了洗手间,听到有两个女孩在旁边盥洗室里大声谈笑。大约是售楼小姐,猜不到此时会有客人来旁听。
临川进了男洗手间,外面的声音依旧传了过来,就听一个女孩儿说:“我最讨厌说话不算话的顾客了,定好日子来签合同结果又放人鸽子,白浪费心血。
上次有个看来特别老实的男人,说得跟真的似的,结果那天等了一天他也没来。我这段时间本来业绩就不好,气不过,就发短信骂他了。
谁知道他女人竟然打电话过来,我就想就捉弄他们一下,说我是她外边的女人,也不知道那个蠢女人有没有上当,俩人是不是大闹一顿……”
外面传来一片尖锐的笑声和打闹声,让人感觉烦躁。
林川摇头,哼!现在这些女孩,太俗气,心机太多,报复心强。还是浅雪单纯,不知一点世故。只是,不知道她会喜欢什么样的房子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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