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出车祸养伤期间，接到交警电话，逃逸的司机自首了，问我能不能去交警队处理，我答应了。
    见到那位司机，我吓了一跳，他脸色苍白，瘦骨嶙峋，目光呆滞。
    知道他的情况，我选择了不追究。
    陪我一起去的老公程磊不解地看向我，我紧了紧我们握在一起的手，悄悄说：“他都病入膏肓了，即使追究，又能怎么样？”
    程磊只得恨恨地剜了那个男人一眼，推着我的轮椅走了出来。
    这场车祸，我双下肢胫骨骨折，胸骨骨裂，现在腿上还打着两个钢钉，程磊心疼我受了罪，所以对我不追究肇事司机的责任很是不解。
    哪知，我就是小小的这一个善心，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。
    
    一个月前，我从郊区的货仓查账回来，一辆卡车直直就冲着我开过来，我吓得心都要跳出来。
    在最后一刹那，我条件反射猛打方向，与那辆卡车擦肩而过，我的车狠狠撞上了路边的大树，他的车一溜烟扬长而去。

    我的腿被卡住双腿受伤，安全气囊也撞伤了我的胸骨。
    为当时的路段没有监控，找不到肇事车，程磊很不满意，跟警官还呛过声，所以我说不追究，他有些不理解。
    回到家，程磊的表妹小菲不在家。
    这个表妹，是程磊舅舅家的女儿，我受伤后婆婆就把她带来家里，说让她照顾我。
    程磊对此很不高兴，坚决不同意她过来，说他最近都在上网课，有时间照顾我，婆婆却说，小菲的公司半死不活的，干脆就辞了，住过来照顾我。
    听说她是辞了工过来的，我也赶忙拒绝，但是婆婆却一意孤行，直接就把她接了过来。
    陈磊对婆婆的行为非常抵触，就用冷落小菲表示自己的不满，在家里黑着脸，话也不怎么和小菲说。
    人家是来照顾我的，我倒不好意思了，只能在中间调和。
    小菲对陈磊的冷脸似乎看不见，依然态度和善，陈磊要进书房，一杯清茶已经泡好递到了他手边，程磊不接，她就送进去，直接放在书桌上。

    我私下劝过程磊，最多半年我也就好得差不多了，她也就会离开，别把关系搞得那么别扭，他不以为然。
    后来，程磊对小菲虽然还是不热络，渐渐没有开始时那么冷淡，对小菲的3句问话，也会回答上2句。
    我悄悄对程磊说：“这样就对了。”
    他若有所思看着我，还过来给了我一个莫名其妙的拥抱，我以为他听进去了，在他怀里傻乎乎地开心着。
    小菲和婆婆的关系真的很好，婆婆隔三差五过来，两个人在厨房一面做饭一面说话，气氛和谐得不得了。
    有时候，两个人也会出去逛街，会给小菲买衣服什么的，我也会给婆婆转点钱，让她们出去的时候买东西。
    程磊见了，等他们出门后还会说我，让我不要那么做了，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，我还笑他小气。
    这天，婆婆和小菲逛街回来，竟然给程磊买了内裤，她拿出来的时候，我就不高兴了，这么私密的东西，轮得着小菲和婆婆去买吗？

    程磊不接，我也垮着脸，小菲难堪地站着，婆婆不高兴地过来打圆场：“小菲说，这个牌子的内裤打折，顺带给你买了三条，怎么着，还惹你们不高兴了，别好心当成驴肝肺。”
    说完拉着委屈的小菲回了房间，程磊不好意思地握着我的手说：“别生气，我会告诉她们，以后注意分寸。”
    对这么通透的老公我什么也说不出来，还在心里暗暗自责，这是他的表妹，不是一般的女人，是不是我也太小气了。
    可是从那一次后，我对小菲莫名其妙有了更多的关注，还真注意到一些怪异的事情。
    每天出去买菜，她都要问程磊吃什么？像个小媳妇似的。
    她不是来照顾我的吗？怎么只关心程磊，对我不闻不问，不知是不是我多心，我甚至发现她悄悄偷看程磊。
    直到有一天，我去复查，我们回来，程磊出门前洗澡换下的居家服，连内裤都已经在阳台上沐浴着日光，我真的不高兴了。

    转念一想，我更生气了，程磊的衣物都是换在我们卧室卫生间的，看样子她肯定是进去过了。
    我朝程磊努努嘴，他一看，顿时脸就红到了脖子根。
    陈磊直接骂了小菲：“你知不知道男女有别？一点分寸没有，收拾你的东西回去吧。”
    下午婆婆就来了，没想到，不是来接小菲的，是来骂我的。
     
    婆婆沉着脸进来，直接就去了小菲的房间，两个人在里面嘀嘀咕咕了好久，我想着可能听小菲诉诉苦，就会把她带走了。
    可惜没有，婆婆出来告诉我，让程磊跟她回去拿东西，她也要搬过来住，还说：“我再不过来，我这个侄女要被欺负成什么样了。”一副保护小鸡仔的架势。
    我百口莫辩，程磊把婆婆拖进书房说话，我留在客厅，仿佛是个罪人。
    最后，程磊铁青着脸出来，不但没把小菲送回去，还陪着婆婆去拿了东西住了过来。

    婆婆来了以后，这个家全部被她们俩把持，什么也轮不上我说。
    气得我在卧室不想出去，程磊会进来陪着我，但是婆婆见不得，非要把他叫出去，陪着她们两个。
    即使我一起出去，她们俩也是一直当我是空气，姑侄俩个亲密无间，旁人根本就插不进去的感觉。
    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，我和婆婆一直过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，现在她把小菲带来我家“秀恩爱”，老实说，她们这样做，我真的很膈应。
    我一直都知道，婆婆其实不喜欢我。
    我和程磊是在我大四那年，朋友介绍认识的，大学毕业后，我留在了远离我的家乡2000公里的这座城市。
    程磊第一次带我回家，婆婆就说，她想要程磊找一个本地方知根知底的妻子，言下之意就是不喜欢我这个远嫁的女孩。
    由于程磊的坚持，我们还是结婚了，我想着，人嘛，多处处就会产生感情的。

    婚后我也努力和婆婆拉近关系，可是婆婆一直不远不近，似乎我再怎么做，也不会被她扒拉进亲人的圈子。
    后来我也想开了，何必要争取她的喜欢，我和程磊过得好就行了，也对婆婆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，相安无事地过着。
    只是这次小菲住在我家，她过来的次数才多了一些，我能感觉得到，她就是来看侄女和儿子的，跟我并没多少关系。
    那天吃晚饭，我不经意说了句：“今晚的汤有点咸。”
    一句无意的话，竟然引起了轩然大波。
    “小菲过来照顾你，不但不领情，还挑三拣四，我早就说过，外地的女人就是养不熟。”
    我没想到，自己就是随口一说，竟然引来了婆婆这么刻薄的话，我看着她，呆住了。
    “结婚4年，蛋都没下一个，我想说你，程磊还护着不让，现在我也不惯着你了，生不出来就给我滚，别占着位置。”婆婆面部狰狞。

    我的胸腔一下子被怒火胀满，眼角瞥见小菲嘴角的笑意，怒火一下子直冲脑门。
    我摇着轮椅离餐桌远了点，指着她们住的卧室，大吼了一声：“滚，滚出去。”
    “我们怎么要滚，这是我儿子的房子，要滚也是你滚。”站着的婆婆坐了下来，故意拿起了刚才扔下的筷子。
    当我看着她们越来越模糊的时候，我才知道我的眼泪早已经模糊了双眼。
    虽然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如排山倒海一样淹没了我，但是我也知道，我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，根本没能力跟他们斗。
    我摇着轮椅进了房间，趴在书桌前哭得肝肠寸断。
    当晚，程磊回来，硬逼着小菲和婆婆回去，他们不愿意，在外面吵得不可开交。
    
    在他们的争吵中，我听到了一些奇葩的话：“这样的女人你还要了干什么，小菲一直对你情深义重，知根知底的人，比那个不会下蛋的女人好一百倍。”我愕然地张着嘴，这是什么意思。

    “表哥，你怎么能这么说姑妈，她也是为你好。”
    最后程磊大喝了一声：“你们都给我滚出去。”外面才安静下来，只有婆婆的哭泣声。
    我的脑子里反复回荡着婆婆那句：小菲对你情深义重的话，心里更是充满了疑问。
    撵走她们后，程磊跟我坦白了事情真相。
    小菲是舅舅家的养女，跟程磊没有血缘关系，婆婆也是程磊的继母，在程磊12岁那年嫁过来的。
    对程磊倒也没虐待过，相安无事过了十多年，他父亲脑溢血去世了，我们的婚房是公公去世前全款给程磊买的，程磊研究生毕业回乡后直接住了过来。
    不知怎么，小菲竟然喜欢上了程磊，婆婆就过来和程磊说，被程磊坚决拒绝了，可是婆婆一直不死心，直到我和程磊在一起，她才死了半条心，
还有半条心，就是以为，我是个外地女子不会留下，哪知事与愿违，我们结婚了。
    这次我受伤，她就把小菲带过来给他们制造机会，还好程磊对她从来不给好脸。

    看着我们感情一直不错，婆婆忍不住了，才跳出来闹这一场。
    我抱住程磊，想给他一点慰藉，他更紧地抱着我，说着往事。
    “你知道吗？从你愿意留下来跟我在一起，我就决心要给你一生一世的保护，谁也不能欺负你，因为在这里，你除了我，什么也靠不住。”
    几句话，说得我泪眼朦胧，把程磊的肩头都打湿了。
    他接着说：“我妈也是远嫁的，可惜我父亲没照顾好她，常常丢下我们母子，耍牌到三更半夜才回来，我妈一说就被吼，最后我妈也不说了，郁郁寡欢，最后患上了乳腺癌，在我8岁那年走的。”一滴滴温热的眼泪灼伤了我的肩膀。
    “我妈走了，他才后悔，可惜已经没用了，能挽回什么呢，所以我不能走他的老路，我要护着你，不能给谁欺负了去。”
    我挣扎出他的怀抱，抚着他泪眼婆娑的脸，一个字一个字告诉他：“我会一辈子陪着你，你不弃，我不离。”

    那一晚我们的心贴得更近了，女人都有母性，也是那一晚，我觉得更爱程磊，比任何时候都爱。
    我拆石膏那天，程磊有课，是一个朋友陪我去的，还好那天程磊没去，不然知道那件事，他的暴脾气肯定压不住。
    大厅里，我身后有熟悉的声音打电话：“妈，你就过来看看我爸，他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，在肝胆科24床。”那是小菲的声音。
    她爸要不行了？我以为是程磊的舅舅得了重病，我决定过去看看，程磊和我说过，虽然是继母的弟弟，从小对他也还可以，是个老好人。
    找到病房门口我却惊呆了，那不是舅舅，竟然是那个肇事司机，我悄悄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，就躲在了楼道里。
    等我再出去的时候，婆婆竟然也站在床前，床上躺着已经瘦得皮包骨头的男人。
    小菲和婆婆见我进去，吓得后退了一步。
     
    “原来你们是一家人啊。”我把腿上的礼品盒拿了下来，放到墙边的椅子上，接着说：“那我可不可以告你们谋杀啊？”

    母女俩吓坏了，婆婆高声地斥责：“瞎说什么？谁谋杀你？”小菲没有婆婆镇定，吓得脸色都白了。
    “那我把你们一家子的照片给警察看看，再说说你对我老公有企图的事，你说警察会不会猜测你想杀了我？”我痛打落水狗。
    这时，床上的男人很努力地抬起了手，摘掉氧气管，断断续续说：“姑娘，是我对不起你，别怪小菲。”说完就开始大口喘气。
    婆婆赶紧给他戴上了氧气罩，他的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。
    “你差点害死了我爸，他已经这样了，你还想怎样？”走到我面前的小菲恶狠狠地叫嚣。
    “你爸是害我的凶手，你是推手，甚至是主谋，想进监狱，我可以给你机会。”我坐着轮椅，没有给她几巴掌的优势，只能用语言给自己报个仇。
    “你爱慕程磊，他不理你，你让你爸用货车来撞我，没想到我躲开了，用你爸破败的身体做这么歹毒的事情，我这辈子也就见过你了。”

    “你瞎说什么？”婆婆打断我的话。
    我看着小菲惊恐的脸，还有婆婆强作平静的脸，我舒服了一些。
    “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，不然……”我扬了扬手机，摇着轮椅走出了病房。
    我的确不可能去告什么，车没撞上，即使他是恶意的，他也没事，说些威胁的话，无非就是给自己出口气而已。
    这件事，我没和程磊说，怕他的暴脾气，再惹事端。
    我们和婆婆断了关系，谁知道这个主意是不是她出的。
    一个母亲为自己的孩子谋划，无伤大雅，像小菲的父母，为了孩子竟然铤而走险的，也不多见。
    俗话说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，果然是真的。
    半年后，我抱着程磊，悄悄告诉他，他要做爸爸了，我们的身份要晋级了，他开心地把我抱了起来，我也开心地亲上了他的脸颊，仿佛看见更开心的日子已经在向我们招手。